清代五台山地区的水文化研究

导 论
一、选题缘起和意义
五台山地区是晋北黄土高原水环境较好的区域之一，但目前对于该地区历史时期水资源的利用情况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水文化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学界对该地域的关注主要集中在五台山是我国的佛教圣地，以及从地理角度关注该地区的地形、地貌、生物多样性等等。究其原因，有几方面：一是晋北地区干旱少雨，河流分布较少，水资源匮乏；再加上该地区历史时期主要以牧业为主，而且是游牧民族和汉民族战争的前沿阵地，破坏比较严重，留存下的与水有关的史料和古遗迹有限。二是五台山是中国最古老的地质构造区之一，也是全国地质研究对比的典型地区之一。鉴于此，学界对当地的地质、地貌、生物等关注较多。三是五台山是公认的佛教名山，其佛教文化源远流长，不仅对五台山地区的辐射力较强，在全国以及国际上的影响力也较强，因此，在人文学科中形成了一种言五台山必言佛教的氛围，这无形当中遮住了这一地区用水文化的特殊性。本书意在突破原有的研究传统，探索五台山所在地区的水环境以及由此产生的水文化，期望在一定程度上拓展研究的范围。
水文化是人民的文化，它源于人与水的互动，塑造了人民对水的认知，中国的水文化是中华民族在认识、改造自然过程在中，在人水互动实践中形成，其深深根植于中华文明的沃土中，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中国不同地域中的水文化又共同构成了中国水文化，五台山地区地处黄土高原，十年九旱，严重影响了农业生产，生活在这个区域环境内的人们对水的诉求十分强烈，在这个过程中，人们的思想观念、政治制度、生活方式、生产方式等，都打上了水的烙印。直至今日，农业依然是这一地区的经济命脉，而水依旧是该地区发展的关键。因此，研究清代五台山地区的水文化，不仅可以填补目前该领域研究的薄弱，丰富水文化研究的内涵，而且也为今天该地区水文化建设提供历史的启示和借鉴，对深化山西水文化乃至全国水文化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
二、学术史梳理与概念界定
（一）学术史梳理
目前，国内研究水文化的成果多集中在从历史、哲学等角度论述水文化的内涵、起源、发展及当今社会应该如何对待、发展水文化，专门研究区域水文化的成果较少，就山西而言，主要研究成果集中在两方面：
一是以社会史为研究视角的水与地方社会的互动研究。美国学者卡尔·魏特夫在他 1957 年出版的《东方专制主义——对于集权力量的比较研究》一书中最早提出了“水利社会”一词，他认为东西方社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社会形态，东方社会的形成和发展与治水密不可分。魏特夫的这一理论影响了西方包括日本汉学界多半个世纪，至今余音环绕。20 世纪 50 年代，日本中国水利史研究会的森田明提出以“水利社会”的概念来研究中国华北、华南区域社会的水利管理与社会运行状况，其成果主要集中在《清代水利社会史研究》等著作中；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人类学家弗里德曼的《中国东南的宗族组织》开始关注“村落—家族”，从侧面论及水利与区域社会的合作。之后，出现了一系列研究中国水利社会、水利组织的论著和论文，其中与山西有关的是《山陕地区水资源与民间社会调查资料集》，它是基于对陕西关中东部和山西西南部的灌溉农业区和旱作农业区的田野考察上研究出的成果，是目前这一研究领域的佳作。目前，关于山西水利社会的研究，主要以山西大学中国社会史研究中心的研究成果最具代表性，如行龙的《明清以来山西水资源匮乏及水案初步研究》《晋水流域 36 村水利祭祀系统个案研究》等，张俊峰的《水权与地方社会——以明清以来山西省文水县甘泉渠水案为例》《明清以来晋水流域之水案与乡村社会》《明清以来洪洞水案与乡村社会》等系列文章，行龙、张俊峰、胡英泽等人主要是从山西的水案入手，从涉及的各个因素着手，在国家和地方的关系中，探寻山西近代乡村社会的运行。胡英泽《水井与北方乡村社会——基于山西、陕西、河南省部分地区乡村水井的田野考察》《从水井碑刻看近代山西乡村社会——以晋南地区为个案》，从北方水井和水利碑刻入手，探讨其与乡村社会的互动关系，等等。
一是关于水神的祭祀、信仰习俗等方面的研究。目前国内外关于水神信仰的研究多是民俗学的研究成果，研究的内容侧重水神信仰的风俗习惯，主要以祈雨习俗为主，山西也不例外，早在乔润令所著《山西民俗与山西人》一书中就比较详细地描述了流行在山西各地的几种求雨方式：女性求雨、善人求雨、集体“游雨”及“恶求雨等，同时对求雨习俗同当地其他文化现象之间的关系也给予了关注。苑利的博士论文《华北地区龙王信仰》对华北主要是山西地区存在的龙王信仰作了较为全面的论述，其中对祈雨仪式的主要类型与特征，祈雨组织的构成以及龙王信仰等方面作了较为详细的研究。高晓凤的《从〈祈雨感应碑记〉看元代大同地区的祈雨风俗》以祈雨碑刻资料为主要史料，透视大同地区的祈雨习俗等等，关
于这方面的成果就不一一列举了。
在研究祈雨习俗的基础上，一些学者也尝试从自然地理、社会环境等方面去探究祈雨习俗形成的深刻原因。如刘景纯的《农业社会的环境应对——明清时期山西的祈雨风尚及其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则以山西为例，从明清以前的祈雨及其祭祀的神灵庙宇、明清时期祈雨活动的扩张与所祭祀的神灵庙宇以及祈雨与气候和农业生产之间的关系方面阐释了祈雨活动。张俊峰、董春燕在《明清时期山西民间信仰的地域分布与差异性分析》这篇文章中对存在于山西的雨神：台骀神、三嵕山神和汤帝进行了分析，从它的信仰地域分布上解释了信仰的地域差异。张俊峰在《传说、仪式与秩序：山西泉域社会“水母娘娘”信仰解读》中通过对传统时代山西社会中普遍流传的水母娘娘传说和信仰问题的解读，结合实证性分析，对隐藏在该传说文本后的深层涵义加以剖析，并以此来把握传统时代山西水利社会的发展变迁逻辑。段友文在《山西省临汾平水神碑刻及其水利习俗考述》中通过对平水神祠碑文及相关水利习俗的调查与考述，探究了历史时期民众在水利方面的信仰与风俗习惯。
综上所述，学术界关于清代山西水文化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仍然处于起步阶段，而对于清代五台山地区的水文化研究成果较少，从该区域的整体视角来研究水文化则更是少之又少，因此本课题的研究对于完善山西水文化乃至全国水文化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
（二）概念界定
水文化概念：关于水文化的界定和文化的界定一样，不具有唯一性，而具有多样性，可以从不同的视角来界定水文化。关于水文化的概念最早是李宗新在 1988 年提出的。他认为水文化是研究水事、水政、水利的发展历史和彼此关系；研究水文化与人类文明、社会发展的密切关系；研究水利事业的共同价值观念等。之后关于水文化概念不断完善，但对于这一问题的认识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水文化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水文化是指观念形态的文化，主要包括与水关系密切的思想意识、价值观念、精神成果等；广义的水文化是与水有关的文化或是人与水关系的文化。水利部部长陈雷也指出：水文化的实质就是人与水关系的文化，是人类活动与水发生关系时所产生以水为载体的各种文化现象的总和。水是人类社会的必需品，没有水就没有生命，人类为了生存和发展要从事各种水事活动，而与水有关的文化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鉴于此，本书中提及的水文化主要侧重水文化创造的源泉——水事活动，它包括人与水打交道的行为过程，也包括用水、治水、管水、观（赏）水、嬉水、护水等实践行为，也包括人们对水的认识、反映、导 论 05
表现等精神互动”。
空间范围：关于五台山地区的范围，学界有多种认识，过去学界普遍认可“两省四县”说，包括山西省的五台、繁峙、代县和河北的阜平；崔正森先生在《五台山佛教史》中依据五台山山脉的分布情况，提出“两省八县说”，即五台山的地理范围应为山西省的五台、繁峙、代县、原平、定襄、忻州（指市区）、盂县和河北省的阜平县；还有一些现代地理学学者则认为五台山地区位于山西省北部，包括五台县、繁峙县、代县、原平市、山阴县、应县、浑源县、灵丘县、广灵县共九县，等等。本书研究的五台山地区的范围主要依据五台山脉的范围，北接滹沱河上游谷地，西以忻定盆地为界，西南与系舟山相连，其东与太行山合为一体，其间包含的区域。鉴于地域单元和行政区划的差异，本文研究的五台山地区主要是指今山西忻州境内的忻州（指市区）、五台、繁峙、代县、原平、定襄六县，在部分问题的探讨上还包括了今阳泉市的盂县。此外，在论述相关时代背景以及研究对象的历史脉络时，研究的时空范围将会适时放大。
时间范围：本书的研究时段主要集中在清代即 1640 年至 1911 年，尽管清代五台山地区的水文化有其特殊性，但文化并非是一个时代产生的，为了呈现出其完整性，本文部分内容的时间会向前或者向后延伸，有的甚至涉及其历史演变过程。
三、研究方案
（一）研究目的
五台山地区是晋北黄土高原水环境较好的区域之一。但学术界对于该地区的水文化没有足够的重视，而随着水环境问题和水危机挑战日益严峻，水文化的研究必将成为一个新兴的、具有广阔前景的科学领域，水文化的应用也必将成为人类保护水环境、实现水可持续利用的重要途径。本选题通过研究清代五台山地区在水与社会互动过程中形成的水文化，旨在理清特定时空中水与社会之间的互动关系，汲取其中优秀的“基因”为今天建设和谐的人水关系提供养分。
（二）研究内容、拟解决的关键问题、基本观点及创新之处
1. 研究内容
本课题拟将复原清代五台山地区的水环境，以及民众以水为基础而进行的水事活动，在此类活动中人与水的关系，以及在水的影响下人与人的关系，从而理清在特定时空下水与社会之间互动从而产生的文化。具体包括四部分内容：第一章五台山地区的历史地理背景；第二章清代五台山地区的农田水利建设；第三章清代五台山地区的水利纠纷及其治理；第四章清代五台山地区的水神信仰。
2. 拟解决的关键问题
（1）复原清代五台山地区的水环境。
（2）探讨特定时空下的水环境与乡村社会之间的互动。
（3）五台山地区水文化的特征。
3. 本项目的创新之处
（1）研究视角的创新。以前的水文化主要集中在精神层面上，本课题从历史地理视角去探究水文化，不仅视角较新，而且研究范围扩大。
（2）研究方法的创新。已有水文化的研究主要侧重理论和意识形态的研究，所使用方法都是逻辑研究方法，而本课题研究的基础是通过大量的碑刻资料和实地考察资料获取大量的个案，通过研究典型个案，从而总结一般性规律，论据更加可靠。同时，采取比较研究的方法，对水文化相关理论与实际进行比较分析，从而使规律更加明显。
（3）研究内容的创新。本课题侧重研究清代五台山地区的水文化，而这一领域目前还属于起步阶段。
（三）研究方法与技术路线
本课题主要采用传统历史地理学的研究方法，即文献考证与实地考察相结合的方法，对文中出现的数据会用到统计学的数量分析法。此外，由于本研究的多学科交叉性质，综合运用社会学、民俗学、地理学等学科的研究方法是非常重要的。

赵淑清，1983年生，女，山西左云人。忻州师范学院历史系讲师，陕西师范大学西北历史环境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历史经济地理、城市地理、区域文化等方面的研究，主持参与多项课题，于《山西档案》《农业考古》《人民论坛》等期刊发表学术论文多篇。

本书在复原清代五台山地区水环境的基础上，探讨民众以水为基础而进行的水事活动，和在此类活动中人与水的关系，以及在水的影响下人与人的关系，从而理清特定时空下水与社会之间互动而生的水文化脉络，梳理水与社会之间的互动关系，汲取其中优秀的“基因”，为今天建设和谐的人水关系提供养分。

目录
导 论 01
一、选题缘起和意义 ……………………………………………………………01
二、学术史梳理与概念界定 ……………………………………………………02
三、研究方案 ……………………………………………………………………05

第一章 五台山地区的历史地理背景 09
第一节 五台山地区的地形特征 09
第二节 五台山地区的气候特征  12
第三节 五台山地区的水资源  16
一、五台山地区的河流 …………………………………………………………16
二、五台山地区的泉水 …………………………………………………………20
第四节 五台山地区的历史沿革 22

第二章 清代五台山地区的农田水利建设 27
第一节 清代五台山地区的自然灾害及其社会应对 27
一、五台山地区自然灾害的类型 ………………………………………………27
二、五台山地区自然灾害的特点 ……………………………………………… 32
三、社会应对措施 ……………………………………………………………… 34
第二节 清代忻定盆地的农田水利建设 38
一、忻定盆地农田水利建设概况 ……………………………………………… 39
二、忻定盆地农田水利建设的特点 …………………………………………… 45
三、忻定盆地农田水利建设的实效及意义 …………………………………… 50
第三节 清末五台山地区水利公司的发展（以定襄县广济水利有限股份公司为例）54
一、定襄水利公司兴起的背景 ………………………………………………… 55
二、定襄县广济渠水利有限公司的成立 ……………………………………… 59
三、水利公司的经验 …………………………………………………………… 63
第四节 清代五台县的水利与地方社会 66
一、五台县境内的农业环境 …………………………………………………… 66
二、五台县的农田水利建设概况 ……………………………………………… 69
三、水利运营、管理与地方社会 ……………………………………………… 72

第三章 清代五台山地区的水利纠纷及其治理 81
第一节 水利纠纷概述  81
第二节 繁峙县与代州的水利纠纷——峨河渠水案  83
一、峨河渠水案概要 …………………………………………………………… 83
二、峨河渠水案发生的原因 …………………………………………………… 86
三、峨河渠水利纠纷解决途径 ………………………………………………… 89
第三节 定襄县水案  94
一、水事纠纷典型案例 ………………………………………………………… 94
二、水事纠纷产生的原因 ……………………………………………………… 98
三、水事纠纷的解决途径 …………………………………………………… 102
第四节 崞县阳武河水案  105
一、明清以来崞县阳武河流域水案概述 …………………………………… 105
二、崞县阳武河流域水案发生的原因 ……………………………………… 113
三、水案的解决与地方社会秩序的变化 …………………………………… 116

第四章 清代五台山地区的水神信仰 123
第一节 五台山地区及其周边的水神信仰类型  123
一、对专职水神龙神的崇拜 ………………………………………………… 124
二、对山岳等自然水神的崇拜 ……………………………………………… 126
三、对历史名人兼职水神的崇拜 …………………………………………… 127
四、对地方神袛、宗教人物兼职水神的崇拜 ……………………………… 128
五、对本地传奇人物的崇拜 ………………………………………………… 129
六、结语 ……………………………………………………………………… 130
第二节 水神信仰对象的演变逻辑（以崞县五峰山圣母信仰为例）  131
一、五峰山圣母及其人格化过程 …………………………………………… 132
二、五峰山圣母形象演变过程中的特点 …………………………………… 136
三、五峰山圣母形象演变过程中的内在逻辑 ……………………………… 141
第三节 五台山佛教信仰中的水崇拜  145
一、佛教仪式中的水 ………………………………………………………… 145
二、水被赋予了药用的功效 ………………………………………………… 146
三、传说中诸佛生活用水的地方 …………………………………………… 147
四、祈雨灵验的水 …………………………………………………………… 149
五、水神龙王被纳入佛教信仰体系 ………………………………………… 151
第四节 盂县藏山大王信仰的内核转变  156
一、藏山大王信仰的缘起——“赵氏孤儿”传说 ………………………… 156
二、碑刻记忆：藏山大王信仰的内核转变 ………………………………… 158
第五节 新时期庙会中的水神信仰状况研究（以五台山地区及其周围为例）  167
一、引言 ……………………………………………………………………… 167
二、以五台山地区为主的五十个庙会 ……………………………………… 168
三、研究分析与结果 ………………………………………………………… 168
四、结论 ……………………………………………………………………… 173
清代五台山地区的的水文化研究 04

附录一：五台山地区水神信仰调查典型个案 179
一、原平史家岗龙灯盛会 …………………………………………………… 179
二、原平五峰山圣母信仰 …………………………………………………… 181
三、定襄县七岩山圣母庙会 ………………………………………………… 188

附录二：碑刻中的用水规约 195
一、水例碑志 ………………………………………………………………… 195
二、按期用水浇地通知碑 …………………………………………………… 198
三、忻部渠碑序 ……………………………………………………………… 199
四、崞县溥济水利有限公司简章 …………………………………………… 201

参考文献 205